2009年9月23日 星期三

詩中看花/論「死水」的不朽詩篇!

詩中看花/論「死水」的不朽詩篇! 【聯合報╱南方朔】 2009.09.17 04:13 am
若一個時代或社會,缺乏了活力,人們就會稱之為「死水」(Stagnant Water, Deadwater)。當水停滯不動,它就會腐臭、汙穢,帶給人嫌惡無望的感受,或許正因如此,詩人才會發明出「死水」這個文學意象。
最早使用「死水」這個意象的,似乎是浪漫主義大詩人華滋華斯,1799年法國大革命在動亂中結束,遂使得浪漫理想主義退潮,人心又開始麻木冷漠。另一大詩人柯立芝對這種時代的倒退不滿,遂致函華滋華斯:「希望你能寫一首詩,一首白話詩,給那些因為法國大革命失敗,因而對人類的理想已放棄,並沉淪在伊比鳩魯派的自私,退化到只關心日常軟性事務,對有願景的大問題則嗤之以鼻的人。」柯立芝的這封信打動了華滋華斯,他遂於1802年寫了〈倫敦〉這首名詩,詩中有「死水」這個意象:
彌爾頓!你實在應當活在我們這樣的時刻,英格蘭需要你,它已淪為一池死水的沼澤,祭壇、刀劍、筆、爐邊、樓閣亭台這些英雄的遺產已失去了英國古老內在快樂的傳統。
這首詩裡,華滋華斯指出,英國的歷史與文化乃是古代英雄先驅所締建,而今這些都又消沉,有如一灘死水,因而他希望十七世紀大詩人及自由主義大政論家能夠精神復活,注入新的理想主義活水。
自從大詩人華滋華斯首開「死水」意象後,有兩位詩人也以「死水」為題,留下了不朽詩篇。一個是195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義大利著名詩人夸西摩多(Salvatore Quasimodo, 1901-1968)的〈死水〉:
一汪被圈死的水,沼澤的睡眠,到處皆皺成條紋,浸泡著毒液,在閃電的亮光下忽焉白忽焉綠,死水啊,你的狀態和我心一樣。
四周,是白楊和冬青槲的灰色,上面仍然附著葉片和那些毬果。每一個都成為單一中心的圈圈,其邊緣被西南方暗色蜂群弄破。
因此就如同我對水的記憶一樣,像愈散愈大的漣漪,而我的心,也從一點散開,而後歸於死寂,你是我的姊妹,啊,這汪死水。
「死水」就如同死滅的心,它仍會有一些風景和動靜,但因為失去了活水源頭,一切都很快就寂滅,夸西摩多的這首詩,確實不凡,而中國詩人聞一多(1899-1946)所寫的〈死水〉則一點也不遑多讓。
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,清風吹不起半點漪淪。不如多扔些破銅爛鐵,爽性潑你的賸菜殘羹。
也許銅的要綠成翡翠,鐵罐上鏽出幾瓣桃花;再讓油膩織一層羅綺,黴菌給他蒸出些雲霞。
讓死水酵成一溝綠酒,飄滿了珍珠似的白沫;小珠們笑聲變成大珠,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。
那麼一溝絕望的死水,也就誇得上幾分鮮明。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,又算死水叫出了歌聲。
這是一溝絕望的死水,這裡斷不是美的所在,不如讓給醜惡來開墾,看他造出個什麼世界。
【2009/09/17 聯合報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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